唐璃生日的時候, 程紹堂以她的名義向偏遠山區捐款捐物，總額超過七位數。這件事兒直到她收到某公益機構寄來的榮譽證書才知曉。

更令唐璃感到意外的是程紹堂捐款的對象——是婦女兒童, 她問他用意如何, 他問她難道不滿意麽？

唐璃很滿意。

那是她賣掉lilyanne股份的第二個月，她正在籌備發展新的副業。

帝都是繁華而嘈雜的，她想停下來休息, 卻發現自己已然習慣忙碌，游戲的小爆讓她幾年內都可衣食無憂, 合夥人兢兢業業拓展業務，新的項目正準備提案。

湊巧得是, 在某個燥熱難耐的夏日街頭，唐璃看見正在進行拍攝的顧彰。

他坐在監視器前指點江山, 唐璃回想起大學拍攝微電影時, 劇組零星幾人, 設備寥寥幾臺, 哪裏比得上如今可謂興師動眾的陣仗。

顧彰還是老樣子, 喜愛拍攝都市年輕男女愛情。近幾年裏上映的文藝電影中不乏他的作品，但反響平平。

唐璃和工作人員一樣, 在烈日炎炎下等待了很久, 直到導演喊“卡”, 她才緩慢從人群中走過, 湊近。

顧彰看了她一眼, 並沒有認出眼前這位膚白貌美、滿身名牌的女人是他曾經校園微電影中的清純女主角。

然後他又看了一眼。

唐璃燦然一笑：“顧導, 好巧啊。”

顧彰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唐璃，亦或是想不到她會主動前來搭訕。還有便是, 在她出聲之前, 他都沒能認出她。

其實那份記憶已經遠到模糊了。

唐璃大方得體地介紹自己, 說：“你把我忘了？我就是你在咖啡店裏尋到的女主角呀。”

兩人互有微信，但真的太久沒有聯系過。

唐璃倒是愛發動態，顧彰知道她轉行做了游戲，混得挺好。

如此，兩人在工作結束之後，約了頓飯。交談之中，有種知己的默契。

顧彰年長唐璃幾歲，尚且年輕。但處於瓶頸期很久，成績說上不上，說下不下。

以唐璃曾經對他的了解，知曉“成績”對他的重要，他是很商業化的導演，即使他出身藝術世家。

他對唐璃說，世間大愛還有父母對兒女的愛、朋友之間的愛，不僅局限於戀人之間。他這一次，想拍出點兒不一樣的東西。

唐璃笑著問他，難道這幾年都在敷衍了事？

他揉了把黑發，說：“多少有點兒被困住了，過段時間，準備去偏遠地區看看，帶一臺攝像機和幾個朋友，走走拍拍，尋找些不一樣的感覺。”

唐璃讚同，說蠻好的。

顧彰問她：“那你呢？”

唐璃道：“在做游戲，但是我也和你有同樣狀態。”

似乎每一個成年人，都會在某一時刻渴望找到安定的感覺。也許沒有，也許他們會永遠忙碌。

但唐璃想。她從小開始，就有著非常清晰的目標，並一直堅持不懈為之奮鬥。

顧彰微微詫異：“怎麽會考慮轉行？”

他以為唐璃是員工，不料唐璃卻道：“有一個很好的朋友願望是開一家游戲公司，剛好我手裏有一筆資金，就入股了。”

顧彰打開手機頁面，劃拉幾下，將手指對準小游戲，指給唐璃看，問她是不是這個？

唐璃說是。

顧彰收回手機，驚喜地挑眉，讚嘆道：“不錯。”又很直白道，“你比我想象中混得還要好。”

其實說起來，唐璃應該感謝顧彰。是他給予她展露頭角的機會，而當初那批人，唐璃最有印象的還要當屬吳一嘯。

他始終沒有大火起來。

顧彰說他過於浮躁，不沈穩，娛樂圈好比開放的名利場，私下想做什麽是什麽，可在鏡頭下，一點點兒小動作都會被放大，他真心實意道：“謹言慎行——道理人都懂，做起來不簡單的。”

唐璃表示讚同。

他們那天聊到很晚，唐璃離開時顧彰出門送她，還和以前一樣，手裏夾著根煙，問她是怎樣來的？

唐璃說開車。

顧彰便沒有繼續幫她打車。

這頓飯過後，顧彰聯系過唐璃一陣兒，他誠摯邀請她共同前往雲貴川藏，來場心靈洗滌之旅。

唐璃沒同意，也沒拒絕，只道是：“你先幫我探探路。”

她還真想過去某個世外桃源來場意外之旅，可和顧彰結伴，似乎有些不妥。

於是在結束與顧彰的聊天之後，她點開了與程紹堂的對話框，詢問對方忙不忙，是否有時間閑聊。

程紹堂回道：「怎麽了？」

唐璃將偶遇顧彰和前往雲貴川藏的計劃告知於他。

程紹堂勸她換個地方。

唐璃：「什麽地方？」

程紹堂：「巴厘島。」

唐璃納悶：「我又不度蜜月，去巴厘島幹什麽？」

程紹堂：「你如果想度，也不是不行。」

陽光斜斜照耀在地板，唐璃斜靠在辦公室沙發中，地板折射過來的光盈盈晃動在她纖細白皙的小腿肌膚上。

她唇角微微勾起，眸裏閃爍著清淺的光，明知故問道：「程紹堂，你這是在變相求婚麽？」

他問：「行不行？」

唐璃：「當然」

唐璃：「不行」

程紹堂直接給她來了電話。

唐璃欲蓋彌彰地左右觀望，好在周圍並沒有其他人，她這才輕輕出音，可語氣裏明顯帶了絲兒埋怨意味。

“不是說了不要打電話給我。”

她突然發現自己假裝生氣時也足夠震懾，至少對面那位，就短暫得被她懟到失語，而後才慢條斯理地問她：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
唐璃明知故問：“什麽行啊不行的？”

程紹堂笑了聲：“別裝傻，認真點兒。”

唐璃偏不，東扯西扯地說，只是問他想不想去旅游而已，祖國大好河山她尚未用腳掌丈量，不是非要去那個巴厘島。

程紹堂卻又直接問她：“為什麽不和我結婚。”

唐璃從喉間溢出一抹笑意：“我不是不和你結婚，我和任何人都不結婚。”

程紹堂楞了一瞬，沈吟半晌，又小聲嘀咕：“沒別人，就我，就我一個。”

唐璃的笑意更濃了，她的瞳孔在日光下耀成琥珀色，眼睫彎彎。可惜隔著兩道聽筒，有人並不能看見。

唐璃慢悠悠道：“你不是不婚麽？”

程紹堂回她：“怎麽著跟我學？”

他的語氣裏帶了一股淡淡的不滿，唐璃雖然看不到他，但能想象到他如此吃癟勁兒，便笑得更放肆，同時用他曾經說給她聽的話來回敬他——

“我才二十四歲，太年輕了，未來有一萬種可能性，催我結婚是不是想害我？”她笑道，“五年之內，我都不會考慮結婚的。”

程紹堂抿緊了唇，又突然給她氣笑了。

五年後他都……快他媽四十了，這姑娘真是成心氣他。

可他又找不到話語來說她，這頭唐璃卻來了興致，還想再與他多聊幾句。虞卿男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叫，讓她被迫中止這通電話。

唐璃輕攏了攏長發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來人身上。

“臥槽！唐璃你知道嗎！”虞卿男一副不得了的表情，火急火燎道，“藍本出事兒了！”

唐璃：“發生什麽事情了？”

虞卿男嘖嘖道，“周彌生被帶走了。”

“真的假的？”

虞卿男喘了口氣，一屁股坐在唐璃手邊的沙發扶手處，小聲揭露，“真的，我有線人……”

且不說如此要命的消息從何而來，單憑虞卿男的人脈，她說有，唐璃不敢不信。

她的臉色沈了下去，不知為何，聞此消息，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溫爾雅和周子臣。

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。

“怎麽回事兒？”

虞卿男壓低聲音，用不確定的語氣告訴唐璃，聽說是操控股市。又一腔怒火似的講述自己炒股的心酸史。

但唐璃滿臉茫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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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紹堂搬進了唐璃的二居室，等到人回家時，他已經將明助理送來的餐食加熱完畢。

行業裏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，壹源不可能不受牽扯，這陣子業務繁忙，各種交接替代令公司上下忙得應接不暇。

唐璃的問話長槍直入，飯都沒心情吃，坐在他對面絮絮叨叨說著今日所聞，一本正經地問他信息真假，還杞人憂天的擔心起溫爾雅和周子臣的現狀。

程紹堂擡眸，語氣不甚在意：“你聽誰說的？”

“怎麽？你早就知道了是嗎？”唐璃正襟危坐。

程紹堂擺弄著一雙筷子，眼梢吊著，眼神卻落在餐食之中。

唐璃默不作聲地將他面前餐食拉向自己這處。

“程紹堂？”

程紹堂挑挑眉：“嗯？”

唐璃低聲：“你告訴我嘛。”

“叫我什麽？”

“程總——”

“不對。”他笑得痞裏痞氣。

唐璃抿了抿唇：“老公？”

“沒聽見。”他賤賤兒的。

唐璃幹脆靠近他，坐在他身邊的位置，聲色肉的好似春天裏的細雨，連帶著好聞的梔子花香味一齊湧向男人耳邊。

“老公。”

程紹堂毫無預料的伸出手臂，將人攬進懷裏。唐璃小聲驚呼，下一瞬卻牢牢坐在人身上，強有力的禁錮令她絲毫動彈不得。

燈光盈盈灼灼。

程紹堂嗤笑：“你幹嘛總好奇別人家事。”

唐璃如實回答：“這個問題我說不上來。”

程紹堂目光炙熱地瞟她，對她的回答無可厚非，附身親吻，那片兒柔軟的耳垂，趁機再告訴她——

“早就離了。”

唐璃瞪大了眼睛。

“別惋惜了。”程紹堂淡淡道，“周彌生也沒你想得那樣能耐，你以為他是怎樣得到溫伯父的青睞？”

唐璃懂了，可依舊好奇。

“那他以前那些花邊新聞？”

“這個——”程紹堂說，“可能也只有當事人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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